秦昱:“乡下人”的尊贵

“喂？妈，我们马上就过来啦，正在叫乡下人搬呢！”

男孩听东家的孩子正在电话里和对方说着，心里不由得又泛起一股反感。虽然这样的话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听到，可是每次在耳畔响起时还是无法平淡视之。当然，无论如何他还是不声不响地搬着各种沉重的物件。主人家里的人也正各自忙碌着，打电话的是这家的孙子，而老太太则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什么不轨行为被她逮个正着。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也根本不可能做再有什么和工作无关的表现了。

记得刚到这家来的时候，自己还真是有些不适应。虽然这家有两个保姆，再加上自己这个打杂的，但还是好象有做不完的事。不是搬东西，就是整理那些花花草草，还要成天把老太太背来背去的（老太太并没有瘫痪），而如此的劳碌也从来没有换来主人的好评。尽管在这家服侍已经有不少日子，但老太太始终把他像看贼一样看着。想想自己在老家虽是穷人家，好歹父母还是疼爱的，现在出来打工，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人家呢？

当然，就算是这样，男孩还是坚持做了下来，因为之前已经换了好几家也都不比这家好多少，再要是跳槽恐怕就要喝西北风了，自己也不想就这样轻易回老家让村民小瞧。于是，就凭着这样的想法，男孩硬在这家捱到了现在。好在他没有多少文化、没有什么技术，却有的是力气。但是，他心里却开始对这个城市越来越心灰意冷：

“城里人都是一个德性，瞧不起我们农村来的，他们自己有什么好呢？”

男孩总是在心里这么想着，事实上他打从来这里以后也是这样的感受：自己所做过的每一家人家，都是这样：老人家总是一副防贼的样子，要不然成天就小肚鸡肠地说三道四；小一辈的，要么成天和老一辈的吵架，要么就是老婆在外面红杏出墙或老公在外面包养“小三”，常常就是玩到深更半夜，甚至彻夜不归。可是在自己面前，这些人都无一例外地表现出了盛气凌人的姿态，就好象他们都是高贵的，而自己则是下贱的人。

可以说，唯一的不同，就是眼前这户人家全家是信耶稣的。以前在老家也看到有信的，但却不比这户人家，他们有一个专门敬拜的桌子，就像供桌一样摆满了各种十字架，正中央还挂着一幅大大的耶稣画像，据说是琉璃制成的工艺品，而且用金边框框起来的。他们常常会请教堂里的牧师来做客，还曾在家里给小孙子施以洗礼，也时不时高谈阔论“信耶稣要有爱心”之类的话。但是，即便是这样，这一户人家还是和以往自己做过的东家一样把自己当成了空气，或者最多只当成一个使唤的机器。可能，他这次能得以长久留下来工作的主要原因只有一个：听话！

此刻，男孩正站在凳子上，小心翼翼地把那副耶稣像从墙上拿下来。老太太正紧张地看着这个过程，就好象看着她的命一样。这时，她对自己的呼喝倒少了，可能是担心一惊到自己就会让她的宝贝画像遭遇不测吧。但此刻男孩的肚子却又不听话地“咕咕”叫了起来，这才让他想起已经下午1点了还没有吃饭。从今天一大早忙到现在，也就只匆匆塞进两个煮鸡蛋而已。

主人一家是早就吃好了的，只是他在没有忙完的时候，就没有人招呼他也去吃饭。其实本来以前是和他们一起吃的，可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和他们家里人在一个桌上时，正当看到满桌的丰盛准备伸筷子时，却被女主人冷漠地用自己的筷子给打了回来，并拖了一句：

“你就吃白饭和前面的那些菜！”

所谓“前面的菜”只是一些咸菜、酱瓜和几块又厚又难看的肥肉而已。有那么一些荤，或许也不过是主人怕他之后没有力气干活吧。后来老太太说嫌他“吃相难看”、“瞧着恶心”，就不许他和家人同桌吃饭了。男孩倒也乐得少受这份气了。只是从这时起，自己就再没有固定的吃饭时间了。

不过，此刻的男孩也只有强忍着把饥饿感给压下去，这副画像实在是太沉，自己用尽力气才能勉强托住。可是这家的小孙子却有些沉不住气了：今天是星期天，他正打算和奶奶一起去教堂做礼拜。本来这一天在他们家人那里是雷打不动的，只因为恰好这家主人前段时间做成了一笔生意，赚了大钱，为了给老太太改善生活就买了一套更大更好的别墅，而会精打细算的老太太就作主把这里的房子借给了下家好收房租，所以才必须赶在今天搬迁完。可正好男主人自己又有事不在，这就有了自己到现在还吃不上饭的辛苦。

虽然老太太在旁边是谨慎地一点一点看着他慢慢把画像挪下来，大气也不敢出，年轻的小孙子却有些按捺不住地大叫了一声“喂，你快点好不好！”

——平时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但也就是恰好在这特殊的时间和背景下才会有这意外的一喝。这是男孩始料未及的，再加上他本来就拼命忍着肚里的饿，被这一嚷就不由自主地混身一颤，脚下的凳子便失去平衡，紧接着整个人连带那幅画像就一起向后倒了下来。

还等不及老太太发出一声惊呼，小孙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把她拉到了画像倒下的范围之外。“哗啦啦”的连续不断响声掠过宽畅的屋子，耶稣画像自然是报销了，连带下面的十字架和各种造像都成了牺牲品。等一切平静下来以后，所有老太太视为宝贝的东西都掉到地上成了一堆碎块。

这时，老太太才又跟着大大地发出了狂吼，随后便扑倒在了这一堆已成为垃圾的东西嚎啕大哭起来。在她心中，这些似乎就真的比自己的命更珍贵了，口中一直念叨着：“哎呀呀，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啊！”

男孩倒在地上，头晕目眩的感觉还没有消退，下意识地一摸自己的额角湿湿的，想是刚才被画像的边角磕到的。一时间，他忽然有一种就想这样躺一会儿的想法，因为他实在太累了。然而，原来以为暂时没有人关注自己他很快就发现想错了——老太太的孙子怪叫了一声，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朝他扑了过来，拳脚如雨点般砸在了他的身上。

本来，和他相比，男孩的力气显然要大得多，毕竟他一直是在干体力活，而老太太的小孙孙则只是成天泡在电脑前，还有把一个个“女朋友”带回家里来消耗着精力。但此时的两人却相差实在太悬殊了，身心俱疲的男孩已经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只能一味地忍受着这个自己的同龄人一下下的殴打。

直到发泄完了，老太太还在那里对着自己心爱的“耶稣”抽泣着。这时，小孙子喘着气，向后退了几步，说：“给我滚，现在就滚，永远别再进我家门！”

男孩挣扎着站了起来，带着大半天劳碌后的疲惫，还有满身的汗水与血水，他没有说什么，事实上他又能说什么呢？只能蹒跚着去厨房拿起了自己的行李和工具箱（他原本一直睡在这儿），默默地走了出来。刚准备往大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望着这还在愤怒和伤心中的一老一小：

“我……”

话音未落，小孙子已经抢先道：“别作梦，你那点工钱还不够赔这些被砸坏的东西呢！”

男孩连忙用嘶哑的话语说：“不是，我……只想喝口水行吗？”因为他忙碌了半天，实在是口干舌躁，外面又是骄阳似火的天气。可是，对方却没有半点怜悯，反而冷笑道：

“呵呵！你还想喝水，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佣人了，要喝的话，去喝马桶里的水吧！”

说着小孙子用手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而这时的老太太依然沉浸在悲伤之中。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却像是比刚才的痛打更刺激着男孩的身心。他没有再辩驳什么，转身走出了大门外。身后又听到了小孙子用手机和在新房子那边母亲的交流：

“我们要晚一点到了，都是那个乡下人呀，把奶奶的‘耶稣’都给砸坏了，我把他赶走了……”

外面的酷热，已经让男孩感觉不到半点痛苦，他百无聊赖地走在这个高档小区的街道里，望着眼前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这么多日子下来，自己却成天只是帮主人家做事，所以感觉这一切还是那么的陌生，就好象自己是一个被隔离起来的人一样。而这，也让压抑已久的他感到由衷的敌意：这些人、这些房子、乃至整个城市，都让他痛恨不已！这里所有的人，分明就是自己的仇人！

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就这样打道回府吗？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面对村里其他年轻人带着大笔的钱、有的还带着漂亮的老婆回去，自己却是这样赤条条地去见老家人，又该多没面子呢？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禁闪过了一丝阴险的念头……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男孩拿出身上最后一点钱，买了几个白面馒头和几瓶水，三口两口地吃了下去。虽说根本不管饱，总算还是比之前有力气了。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借着夜色，他从行李中抽出了自己的工具包，开始有意识地在小区里寻找着。不知不觉地，他来到自己以前很少走过的小区后方一幢楼边上。

“对不起！”

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男孩立刻有些惊慌，甚至一刹那想着赶紧找个阴暗的地方躲起来。可这个声音似乎并没有什么敌意，还继续说：

“对不起，我在窗户这里，你能过来一下吗？”

一听这样的话，像是有求于与自己的样子。男孩便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才发现就在身边这幢楼的底层一扇窗子里，一个纤弱的身影正微探出头来对着自己说话。由于外面的昏暗，尚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至少知道是个女人。

那女子见男孩注意到她了，便向其招了招手，再一次说：“请过来一下好吗？”

男孩迟疑了几秒钟，还是走上了前去。对方一见他过来了，显得很高兴，便说：“能帮我个忙吗？”

男孩有些奇怪了，住在这个小区里的多少都是有点身价的，而自己这个刚刚被东家赶出门的还有什么可以帮他们的呢？可还没等他想明白，对方已经伸出手把一件东西递了出来——男孩这才注意到，一排小区底楼的窗户，就她这一家没有装上厚重的铁栅栏。等到男孩伸出犹豫的手接过她那件东西时却是呆了呆：那是两把房门钥匙。

女子接着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被反锁在家里一天了，我一直在叫人却没有答应的，你是唯一一个，能帮帮我把门打开吗？”

男孩接过这钥匙，刚想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自己不爬出来呢，这里是一楼啊”，但转念一想，这句话又缩了回去，而是直接点了点头。就往这一栋的大门走去了。打开了电子门以后，他很快就找到这户所在的位置，借着楼道里的灯光，他看到这家人家的门上也贴着一个十字架，旁边还写着“信耶稣、得永生”。

一看到这个，男孩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白天掠过的那一幕幕情景又开始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愤愤地想着：“好啊，这就是上帝赐给我报仇的时候了！”他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工具包，里面全是榔头、锤子等物件，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用钥匙打开了门。

这家的女主人已经在门口了，因此一打开门也就立刻看到了这个中年女子。但也就在同时，男孩一愣，因为他看到对方是坐在轮椅上的。而不等他有回应，女主人倒十分客气地说：

“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快请进来坐！”

说着又摇开自己的轮椅，把他让进来。男孩就这样茫然地走进了她的房间，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对自己一个根本不知道来历、只是偶然走过的陌生人如此热情。

这家人家的装修也是十分典雅，显出一种高贵的气质，只是没有什么金碧辉煌的装饰，男孩一进客厅，还没来得及寻找这户人家把贵重物品放在哪儿，就先看到了在和之前的东家那里一样的位置挂着一个十字架——非金非银，就是一个简单的木头十字架。

女主人见他盯着十字架出神，淡淡地笑了笑，又摇开轮椅去倒了一杯水，一边还在解释：

“今天真是不巧，我丈夫一大早去出差了，我原来习惯早上去做教堂礼拜，但今天人有些不舒服就多睡了一会儿。他倒忘记我没出门，就把门从外面反锁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们家里就两个人，我又没有孩子，只好干着急啦，还好感谢上帝让你来了——请喝茶！”

女主人把茶杯递过来，男孩才从刚才的思绪中缓过神来，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只见里面碧沉沉泡着一杯柠檬绿茶，正又热又渴着的他不觉一饮而尽，马上就觉得清凉了不少。可这茶也有些开胃的功效，在解渴的同时让他的肚子又叫了起来——到底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那几个白面馒头对他的食量来说根本不顶用。

这声音也就传进了女主人的耳朵里，她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望了望他随身的行李和工具包：“你是不是还没找到工作呀？”

面对这样的问话，男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女主人会心地一笑，推着轮椅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中却拿着一个大盒子。男孩见状，情不自禁地上前去帮忙，把盒子放在了桌上。女主人打开后一看，只见是一只光鲜靓丽的奶油蛋糕，上面还裱着“生日快乐，耶稣爱你”八个字。

“真不巧，今天一天不能出门，我把家里剩下的饭菜都给吃光了，只剩下这蛋糕，是昨天我过生日时教会里的弟兄姐妹们来送的，我还来不及吃，就一直放到今天，还新鲜着呢。你不嫌弃的话就吃吧！”

望着这只起码有12吋以上的蛋糕，里面的裱花是那么漂亮，还有巧克力和各种水果，显然价值不菲。女主人拿出了刀叉餐具递给了他，并带着几分打趣说：“难得我家里来这么一个大小伙子，我就不帮你切开咯，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吧！”

生日快乐，耶稣爱你！

上面这8个红色的大字，让男孩心潮澎湃，也正是在刚看到这些字的时候，他才想起今天也是他自己的生日啊！难道这一切都是冥冥当中的安排吗？一时间，男孩的眼睛湿润了，前面手里一直握着的工具包也掉在了地上，一下跪倒，失声痛哭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女主人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依旧用温柔的语声对他说道：“小伙子，快起来吧，有什么委屈慢慢说。”

男孩还在伤心中，她这话又好象是一股扎心的暖流，使得他不顾一切地扑在这个陌生人的膝下：“阿姨……我，我对不起你！”

“这话说的，你帮了我大忙，怎么又对不起我了呢？”

女主人赶忙想把他扶起来，可是男孩却不愿意，并说道：“我……本是准备来抢你家东西的，没想到……没想到……”

向来不哭的男孩，这一回好好痛快淋漓地哭了一把，一边抽泣着一边还把事情的原原本本经过都向这个才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阿姨合盘托出了。这种感觉，就好似把长久积聚的苦水都一下子倒了出来。到最后，他却没有了长期压在心中的种种不满和抱怨，只有一个劲儿地重复着：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听完这个经过，女主人悄然叹了一口气，仍然和蔼地说：“你先起来吧！”

男孩这回才听话地站了起来，但又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被罚站一样，低着头站在她跟头。见这副样子，女主人再次微微一笑：

“其实，你能够悔改认识到自己的错，在耶稣那里，就看你比前面的东家更尊贵了！”

“什么？”男孩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以来在自己心中这个城市里的人从来没有把自己这样的“乡下人”平等看待，更不要说用“尊贵”二字形容了。此刻在这个陌生的阿姨口中，不仅是如此说了，还说自己比原来的东家“更尊贵”，他真的惊讶了。

“小伙子，你觉得这一切的经历都是偶然吗？其实耶稣就是为了等你这一刻啊！”

女主人始终保持着一股柔和的笑容，男孩一下子心中的暖意更甚，他转头望着墙上那个十字架，虽然和之前东家那里的相比是这么简单，可在他的看来却是那么的向往。女主人这时才把轮椅推到桌边用刀叉切下了一块蛋糕，双手送到他面前：

“来，生日快乐，也是祝贺你从现在开始有一个新的生命，耶稣爱你！”

男孩含着眼泪，往着眼前这块蛋糕，上面正好还带着“耶稣爱你”的血红色大字。他郑重地朝阿姨点了点头，此刻的他才真正放开肚皮狼吞虎咽地一食而尽……

十年以后。

男孩在阿姨的资助和推荐下，已经完成了神学院的学位，并在教堂里成为了一名牧师。在他的讲道和见证中，常常会津津乐道于自己在十年前的那段经历，更向许多和他当初一样来到这个城市里打工的“乡下人”传讲着耶稣看他们为尊贵的信息。当然，他尽管没有忘记当年逼迫他、给他苦待的那家人，可是他每次在讲完这些以后都会满心欢喜地说：

“我感谢耶稣藉着他们给我考验和历练，正是他们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所以，今天我也早就在心里饶恕了他们，因为他们更需要爱！”

直到有一天，等他刚刚讲完这个信息结束聚会以后，突然有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定睛一看，只见那人年纪和自己相仿，穿着打扮很普通，面部也有些灰头土脸的感觉。唯一有些特别的是，这个人正红着脸，懦弱着说：

“牧师，你还认得我吗？”

牧师有些疑惑，但再仔细一看，不免大惊失色——这个人就是十年前那家主人的孩子，也正是曾经把他狠揍一顿的那个小孙子。只是，眼前的他变化太大了，若不是当年曾朝夕相处，根本就辨认不出来。这人一见牧师认出了自己，一下子居然跪倒在了他的面前，放声大哭起来：

“牧师，我……我对不起你！”

这情形，对牧师本人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十年前的他也就是这样认识了耶稣。如今，看到这番戏剧性的重演，再看看这人现在的打扮，牧师顿时一阵感慨，往事一下子都历历在目地浮现在脑海中。他伸手将他搀扶了起来，并自然而然地说道：

“小伙子，你觉得这一切的经历都是偶然吗？其实耶稣就是为了等你这一刻啊！祝贺你从现在开始有一个新的生命，耶稣爱你！”

望着眼前真诚的目光，当年极度冷酷对他的小孙子此刻一阵内心的火热。牧师主动张开了双臂，他也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骤然扑上前，这对当年的主仆二人终于紧紧拥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