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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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90后中国基督徒原创圣诞福音小说:风之七年(九)

作者: 范渊 | 来源:基督时报专栏作家 | 2014年12月25日 08: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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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今天,我们中国人有圣诞,也有文学,但还未有“圣诞文学”,而在“福音小说”上更是还未有多少人踏出这样一个新的领域。《风之七年》是来自中国西安一位90后的年轻基督徒范渊弟兄最新的一个尝试。

续:
【连载】90后中国基督徒原创圣诞福音小说:风之七年(一)
【连载】90后中国基督徒原创圣诞福音小说:风之七年(二)
【连载】90后中国基督徒原创圣诞福音小说:风之七年(三)
【连载】90后中国基督徒原创圣诞福音小说:风之七年(四)
【连载】90后中国基督徒原创圣诞福音小说:风之七年(五) 
【连载】90后中国基督徒原创圣诞福音小说:风之七年(六) 
【连载】90后中国基督徒原创圣诞福音小说:风之七年(七) 
【连载】90后中国基督徒原创圣诞福音小说:风之七年(八) 

我换了一间一室一厨一卫的
27层小公寓。喜欢每天早晨望着天空由黑变亮,发着呆。每当这时候,我的思绪就回到东非的战场上。那也是一个黎明,我与查理一同穿越被炮火轰击的阵地。

“我们得冲过去!”查理在我耳边喊道。

“怎么过去?”

“冲过去!我数到一,你从左边,我从右边。”

“你疯了!”我惊诧到,周围就是被炮火不断轰击的阵地。

321!”

查理跃身冲了出去,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1”,跃出了掩体。事后,查理解释说,炮阵是阻挡大规模冲锋的,单兵冲锋被炮弹击中的几率很小。

“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战法!”从小腿取下弹片,我咬着牙回敬道。

“当然,这种方式会有一些牺牲。”查理笑了起来,大手掌拍向我的小腿。

OGodMy Jesus Christ!”伤口受疼,我大叫了起来。

现在想来,那时候是多么无忧无虑啊!

战斗。

为什么而战斗?自由亦或者正义。但在杨威利眼里,正义是相对的。莱因哈特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明君。但即便如此,杨威利也要守护着一滩烂泥的民主共和。有人说人类的历史是不断重复地循环,也有人说人类的历史就像螺旋楼梯,虽然重复着看起来相似的东西,却其实是在不断上升着的。

我之前认为是第一种,之后认为是第二种。但现在,我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为历史下结论,因为我本身就是历史的一部分。或者说,上升与否是否有什么意义?我们最终都会死亡。

莱因哈特是个近乎完美的人,但正因为他太完美了,所以一切的光芒都汇聚于他一身。当一个人的光芒遮盖住所有人,那么当这个人堕落的时候,全人类也都将随之堕落。所以,即便在泥潭中的杨威利,欣赏赞扬着莱因哈特,却也要一直与其为敌。因为,即便民主会堕落,那也是全人类的过失,责任该由全人类承担。他认为独裁的泥沼,正是因为人们推卸责任而将自己陷进去的。

我知道杨威利为何而战,也知道莱因哈特为何而战。

但我为何而战呢?

田中芳树在《银河英雄传说》中描绘了一幅宏大的人类历史画卷。可究其根本,帝国还是同盟,杨威利元帅亦或莱因哈特皇帝,里面的人都有自己的愿望与目的。

但现实中,我们却找不到自己的愿望与目的。我们仅仅只想活的更舒服一点而已。生命的价值究竟是什么?尤其是我——一个人类,被赋予了智慧!我的价值是什么?所被赋予的智慧又是为了什么……

这并不是人人都会思考的问题。因为人们每天所需要思考的问题已经够多了,日常的作息、工作、人际关系、娱乐……用去了人们大部分的精力。也许只有闲散的人才回去思考这些。如今,我也是闲散人员之一。每天面对着东升的太阳发呆,将自己囚禁在27层高的天牢里,整日无所事事。

圣战军没有一天停止过他们的行动,东欧的动乱依然在持续。在北非,新一轮的革命热潮正在席卷。美国再次陷入经济危机,新总统遭到弹劾下台。子杀父、妻杀夫、黑道火拼、贪官落马的事情不断在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从自己的迷茫和彷徨中走出来,思考整个世界的存在。

这也是我唯一所能做的事情了。

有人说他不在乎结果,只享受过程的乐趣。也许有些人真的如此享受过程。但是,大部分的人在这么说的时候,其实只是为自己达不成目标而找借口。

我确实曾说:“将过程变得有意义,也是结果之一”。但最终,“过程”的落脚点,也还是在“意义”上。完全不考虑结果的过程,就像是为失败找借口一样的虚伪。既然不在乎结果,那么过程的意义何在?难道真的能生活的那么写意?

    东方人早就已经忘记了写意的境界,而投身入工业革命所带来的忙碌和浮躁当中了。人们乐此不疲地创造出一句句比唱的还好听的话来催眠自己,觉得自己像个圣人,觉得自己生活的还不错——觉得自己即便是一无所获也并非失败。

    就像哈姆雷特所说的一样:即便将我禁锢于果壳之中,我也仍自以为无限宇宙之王。但这样又有何意义?人们真的掌管着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人生?太多自欺欺人。人因为渺小而妄图让自己变得伟大,人因为自卑所以在外展现出来自己的高傲和不可一世。

所以,我反问自己:你不过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和罪恶的杀人犯!人渣!你能有多伟大?可我毕竟无法否认在我内心深处,我是多么渴望成为伟大的!这也许和很多人一样。

忍受疼痛是有回报的!每一个曾在健身房坚持锻炼的人都深有体会。至于我,则是在非洲炎热的训练场上体会到的。

然而“人类”这一群体,能在多大程度上忍耐痛苦而获得回报?

人人都喜欢安逸和舒适。也许我不该说,但是强大的罗马帝国就是因为享乐而毁于一旦。我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天才的智商也没有过人的意志,更没有显赫的身世与不可磨灭的重要性!像二战时奥本海默相对于盟军、革命时孙中山相对于同盟会一样!而我并不重要!但是,这难道就能成为我得过且过的活着,而不为其他人考虑的原因吗?

乌云。

我曾希望自己成为超级英雄。超人、蝙蝠侠、钢铁侠……

灰暗的白昼,夏日少有的凉爽,阵阵凉风吹拂。到处都是树叶被风吹拂的沙沙声,这是暴雨前夕的预兆。不同于北非的炎热风沙,古城的夏风凉爽,尤其走在城门洞中。

不能再这样无所事事的信步走下去了。我已经熟悉了这个只能被我听见的声音,像是来自天边呼唤的声音。

“可是,做什么好呢?”走出城门洞,望着黑压压的天空。

“要不然就结婚吧。”这是我自己的回答。

结婚?找谁结婚呢?那个声音沉着地问我,宛如炎热夏季的一股清泉。

“找个女人,温柔、会做饭的。”

“然后买房子、生孩子、工作?”

“正常人都这样。”

“我不是凡人。”

那你是谁?那声音我问。

“超级英雄?”我自己不由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是个人渣吧。”

为什么是人渣?

“人渣就是人渣,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责备自己呢?

“我没有责备自己!”

那你为什么毫无理由地责骂自己?你明明知道谁都没有责怪你。

“……”

将所有不满的情绪都发泄在自己身上,合适吗?

“我哪里有什么不满?”

你认为自己的人生没有了意义,也找不到令你感兴趣的事,所以你对自己不满。

“你是谁?”我发出声音问道!

你内心很清楚这是谁的声音,你为什么疑惑呢?门不是向你打开着吗?

“轰——隆隆隆隆!”一阵雷声响起,那声音消失了。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下,在不到一分钟里,一阵暴雨将地面打湿。人群纷纷冲向附近的店铺里去避雨,而我则沐浴在这暴雨之中,心中希望着这洗礼能让我重生。

 

在从迪拜转机回国的飞机二等舱里,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在平流层上,看着脚下皑皑发光的云层,我出神地幻想着自己生活在天堂。可现实却不是天堂!这个看似歌舞升平的世界,却处处动荡。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救世主,我也没理由为世界的动荡负责,更不可能徒手去改变什么!虽然,我总想做点什么。

我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面对着田静,“那真是太痛苦了!”

时钟的指针已经走向凌晨三点,而她似乎也没有意思睡意。

“可是,今天看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开心呀。”

“所以说回忆,是一件痛苦的事。”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很开心,也很温暖的工作。”

“哦?是嘛!那可真好,现在大部分人都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呢。”

“不太能说这是一份工作吧。”我谦虚了一下。

 

自从白姐的咖啡馆关门之后,我便回到了刚回国的那段空虚的生活中。最初的几天,我竟然每日早晨起床后,能对着窗外发呆一直到下午两点,才为自己做一些吃的。而在这之后,又是直等到窗外夜幕降临,远处黑暗中已经看不到的大楼亮起航空警示灯。

那一闪一闪的,真像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发呆竟让人觉得很舒服。可当回过神来时,却有种眼看着时光从身边飞逝,却怎么抓也抓不住的无力感。紧接着,消沉随之而来。

看着书本上那哀艳的文字,脑中逐渐将描写的景象重现。川端康成所描绘的那纯白色的世界确实美得令人心颤。但,那种空虚与徒劳,却也着实令人苦恼。我会向岛村那样吗?坐拥那些在战场上赚来的钱财,就这样碌碌一生?

没有下雪的冬天,寒冷而干燥的北方,夜晚的寂静令人不由得去担心。可有什么需要担心呢?我却说不上来。

那天,王静怡提了两瓶啤酒来找我。电话里,她慵懒的声音像是刚睡醒:

“喂,你干嘛呢?”

我看了看放在膝盖上的《雪国》,“哦,没事干,在看书呢。”

“什么书啊?”

“川端康成的《雪国》。”我一只手伸过去抚摸那白色的布质封皮,书的正面只简单地写了两个字——雪国。干净得令人爱不释手。

“哦,好吧。我一会去你那怎么样?”

“啊?一会就来吗?”

她那边传来一阵用力时发出的憋气声,“嗯,是啊。一个小时后就到。你把你的地址用短信给我发过来。”

果然,一个小时后她来敲门了。打开门的时候,她侧着头,将手中的两瓶啤酒举起来向我晃了晃,“登门的礼物。”

“你想让我陪你喝酒直说。”我侧身向家里走去,“家里有地暖,而且地板也拖的很干净,不用穿鞋。”

Okay!打扰了!”她说着甩掉那双淡黄色的细跟鞋,走了进来。

“你穿裙子不冷吗?”

“不冷啊!这是保暖的,里面是毛面的。”她说着拽了拽腿上我认为是黑色丝袜的保暖裤。

“这样啊。”说着我坐到沙发上。

她径自环顾着四周,找到了冰箱,急忙走过去将冷藏室的门打开,把两瓶啤酒放了进去,“冰镇一下才好喝。”

“咦?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刚才把最后剩的面包吃完了。”

“你把面包放到冰箱里?”

“有什么不妥?”

“那没有下酒菜啊!”

“你也没说要带酒来啊。”我看着她走过来很不客气地将自己摆成一个大字扔到了床上,问道:“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要来我这喝酒了。”

“啊——烦啊!”

“先给你倒杯水吧。”

“不要热的。”

我将水杯地给她的时候,她终于坐了起来,撩了撩在额前散乱的头发,她接过水杯喝了起来,“不是给你说了不要热的吗?”

“温的!这是对你好。”我说着坐在书桌旁的座椅上,“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烦!”

“男朋友?”我试探地问道。

“楼下有超市没?”她问了起来,然后又径自说道:“有!我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会去买点下酒菜回来。”

看她不想说的样子,也就随她去了。与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无聊的一些琐事。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一起去了周围的集市上买了些食物,在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她有心血来潮地买了几瓶啤酒。

“喂喂!你买那么多啤酒,我可喝不了多少!”我提醒她,“我可是两瓶就会醉的量。”

“我也没多少酒量啊!”

“那你还买那么多?”

“让你喝呀。”

“我才不。”

“那你就是想把我灌醉咯?”她笑眯眯地望着我。

“还是别买了吧。”

“不!”她斩钉截铁地说着,就向老板结账了。

啤酒被打开的那一刹那,会从瓶口冒出一缕青烟,就像被封印的妖怪获得了新生一般,一溜烟就不见了。

王静怡皱着眉头,“啤酒这么难喝?”她不可思议地望着正举着瓶子灌下一大口的我,一边将一筷子凉菜夹进自己嘴里。

“我又没告诉你它好喝……你第一次喝酒?”

“嗯。”

“你肯定心里有事,说出来我听听。”我将酒瓶放下,顺便拿起一只卤鸡爪,“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会很难受,说出来就能好一大半。”

她沉吟了一下,然后将盘子和酒瓶拿起来放到了地上。

“怎么了?”我诧异地问。

她盘腿坐在了地上,也拿起一只卤鸡爪,“我要这样吃!先喝酒,聊点别的。现在让我说我说不出来。”

我也只好将酒瓶提着,盘腿坐在了地上。

 

“王静怡是谁?”田静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高中做志愿者的时候认识的女孩。”

“人家去你那里借酒消愁啊,嘻嘻!”

“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吧。”我叹了一口气,“要是能没有这些烦恼多好。”

“那她到底怎么了?”

“感情上的问题。”

“哦?失恋了?”

我不知道将她的事说给其他人听,是否尊重她。但,不论怎么说王静怡也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了。如今,作为故事的一部分,分享出来也未尝不可吧。

“她男朋友希望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能留在国内。”

“那她的工作呢?”

“她是志愿者护士,经常被机构派往世界各地的贫困地区。”

“那男的好没爱心。”

“也不能怪人家。他也只是想有一个稳定的生活,只想要一个能时刻陪在他身边的妻子吧。”我为那个不认识的男人解释道:“所以,他俩可能也不合适。”

田静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哦,我知道了!你很适合她嘛。”

“我?好吧,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她不喜欢你吗?”

“所以说,我也不太清楚啊。”

“她肯定喜欢你,不然为什么要向你诉说感情上的事呢!”

“因为信任吧……可能。”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醉了。王静怡更是大哭了起来,仿佛是向我哭诉着命运的不公。

“为什么我们要生活在这么优越的环境里……”她趴在床边,囫囵地哭着:“在很多事上我们都太优越了,所以就变得娇气了!”

“……如果,如果我们也生在那么悲惨的世界里,就会不一样吧!”她用一只手抓着自己的领口,那痛苦的表情令人感同身受,“……就不会……就不会为了这些事情痛苦、烦恼了呀!”

我拿起一只筷子敲着盘子,发出铛铛铛!清脆的声音,“谁说不是!要是从来就没有看见过那样的世界也好啊!知道了太多也不是好事!还不如当个傻瓜!”

“傻瓜?我就是傻瓜!”王静怡爬了起来,也拿起一只筷子跟我一起在盘子上敲了起来,她摇摆着身体用不成曲调的唱腔唱着:

“傻瓜哟!傻瓜呀!我们都是傻瓜……要是早知道善良的代价是这样……还不如当个铁石心肠的人……”

我用手按住她的筷子,“不行,不能这样唱。太难听了。”说着我想站起来,却有仰着倒在了书桌上,将一桌的书本和笔都扑散落了下来。

“哟!你发什么神经啊?”王静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要过来扶我。

“别过来!”我还没说完,胃里就一阵翻涌,便赶忙连滚带爬地冲向卫生间!一路踢翻了椅子,踩裂了盘子,那挂衣服的衣架也被我扑倒在地。

刚一来到马桶旁,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胃部剧烈地蠕动,令我感到呼吸困难,抱着马桶边缘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攥着,仿佛要把整个脑袋都深进去才会舒服起来。

“你好了没?我也想吐!”我听见外面酒瓶倒地的咣当声,王静怡也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走来。但是我难过得根本没办法说话。

“呜!”她在门口的时候呜咽了一声,赶忙用手捂住了嘴巴,随后将我推到一边,也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吐过之后的我瘫坐在一旁,无暇顾及从嘴角滴落在衣襟上的秽物,只想大口大口地喘气,脸颊炽热的感觉与背靠着瓷砖的冰凉感觉交织成某种恍惚的幻觉,既令人难过,又令人舒服。

“啊!”我大声叫喊了一声,“该怎么办才好?”

王静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吐完了,躺在卫生间的地上,睡了过去。我看着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也睡着了。

直到半夜,一阵寒意将我激醒。醉意已经过去,但是太阳穴的部位还是会随着心跳发痛。灯还开着,王静怡呼吸均匀地躺在那里睡熟了。我扶着墙起身,左腿因为被压在右腿下面所以膝盖以下已经麻木了。忍着针刺般地疼痛,我来到镜子前,看到自己胸前的一片秽物。

我连忙将上衣脱掉,并检查了一遍裤子上是否有被弄脏。在确定了没有之后,我打开水吼,用冰冷地凉水洗了一把脸。这样,就能清醒许多。

还好王静怡并没有脱去外套。我为她脱掉弄脏了的上衣时,她瘫软的身躯仿佛失去了生命一般地任我摆弄。我还刻意地用手在她鼻孔处感受了一下呼吸,确定她还活着,才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卧室一片狼藉。翻倒的椅子,满地散乱的书本纸笔,碎裂的盘子和向不同方向倒下,甚至有的滚到了门口的啤酒瓶,还有四支形态各异的筷子。我将王静怡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熄灯之后,借助窗外的微光,我从地上捡起一件衣服,盖住肚子,在沙发上躺下了。

“今后该怎么办呢?”这个令人苦恼的问题再度在我脑海里闪现,黑暗中我皱起眉头,希望能将这个问题抛开。

可我失眠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听着王静怡平稳的呼吸声,我冷静了下来。酒,也醒了。在那三年中,经历的事情变得历历在目。王静怡也去到过那种地方,那种贫困、痛苦和遍地都是死亡气息的地方。

埋怨自己生在优越的社会里吗?那可能只是一时的发泄而已。我们生在这样的环境里,应该已经是天之骄子了。比起那些在饥荒和瘟疫,或战争中的人们,我们是多么幸福啊!

正因为如此,才痛苦啊!当心里受到委屈,因为一点点小事闹别扭的时候,想起那些痛苦中的人,觉得自己不配难过的想法才是真正的痛苦啊!

为什么我们占有如此丰富的资源,生活得如此美满,却还不满足?要在很多事上继续欲求不满?

回国之后,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这个曾经熟悉的世界,仿佛变了!人们的灵魂好像都不在自己的身上了!他们只是行尸走肉般地生存着,喂养着奴役自己,而永远都不会满足的欲望。

在富足中痛苦着。

所以,我们才会觉得格格不入。

清晨的阳光洒进这一片狼藉的卧室,恍惚中我睁开眼睛,望着床上似乎有一个人影。

是王静怡坐在床边,正看窗外呢。我坐起身来,沙发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王静怡回过头来。她垂发飘浮,宛如一个落在人间的仙境女子般懵懂地看着我,“下雪了呢。”

“啊?”我看她看的入迷,回过神来,向窗外望去。昨夜不知几点钟睡去后,下起了雪来。那真是一场大雪,远处高楼的楼顶都被白雪所覆盖了。

“真干净啊。”她叹息一声。

我起身,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支牙刷拆开,“下来洗把脸,刷个牙吧。”我将牙刷递给他。

她回过头来,“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看着窗外,“有的话,也就是看一天雪吧。”

“工程量浩大啊!”她望着一地的纷乱,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啦!”

“我先刷牙,你换上这个吧。”我将一件浴袍给她,“一会你洗个澡,顺便把脏衣服一洗,我下去给咱们买点吃的。”

“洗衣服?那怎么穿啊?”

“那你要是觉得穿吐了一身的衣服也无所谓的话,也可以不洗。”说着我跨过酒瓶与盘子,去卫生间洗漱了。

出门的时候,她穿着我那一身黑色的浴袍正站在床边挠头,一脸憨态。我换好了鞋,“你去洗吧,我出去咯。”

“嗯,拜拜。”她打着呵欠向我挥挥手。

为了不撞见她出浴的样子,避免尴尬,我在外面多呆了一会。也许是因为雪景吸引我的缘故吧。三年都没见过雪了!五年都没见过故乡的雪了……某种惆怅在胸中发酵,从口中呼出时,凝固成了一片白雾。

白的出奇,也安静的出奇。草地上铺满了雪,虽然不平整,但是却有一种温暖感。小时候听老师讲,瑞雪兆丰年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一层厚厚的雪将庄稼盖住,可是个好兆头。

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仿佛一夏天的愁苦都能被冲淡似地,令人心旷神怡。

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吧。望着因下雪的缘故而看上去变得深远的天空,我深吸一口气,心中想道。

回去时,王静怡已经洗完了澡,穿戴完毕,并且将地上的酒瓶子都归在了门口。

“你这里没有吹风机吗?”

“没有。”我脱掉鞋,走进厨房,将食物都放到盘子里,“你要吃什么?有胡辣汤、油条和豆浆、煎饼。稀的和干的各来选一样。”

“胡辣汤和油条……没吹风机的话,头发得什么时候才能干啊?”

“你还是先担心衣服今天能干不吧!”我将头探出厨房,向她说道。

“没事,大不了就再打扰你一晚呗。今天我睡沙发。”

“这样不好吧!”我将豆浆和油条端出来地给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是没什么,只是传出去了对你不好。”

“我们又没干什么。”

“说是这样说……”

“谁会传?这里有熟人吗?”

“好吧,先吃饭再说!”我顶不过她,“不过……”喝了两口汤,我又说:“要是你晚上还要留宿的话,你还是睡床,我睡沙发。”

吃过饭之后,我们一起将房子收拾了一遍。在结束了打扫之后,望着干净整洁的房间,我们心满意足地将收集起来的一大包垃圾带到楼下扔掉了。

“哦!好充实的一天啊!”回到家里,王静怡靠在沙发上休息。

“现在该考虑一下午饭或者晚饭的事了。”我看着墙上的钟表时针停留在3的下方。

“心情好多了。”王静怡说着,将两条腿也放在沙发上,侧躺着将头靠在扶手上。

“以后要怎么办呢?”我搬来椅子,坐在她面前。酒醒了,就该清醒地对话了。

“我还是想继续去帮助别人。”她嘴里喃喃地说着,眼睑垂了下去。

“你父母怎么想?”

“反对啊!”

“要不然我们自己做吧。”

“啊?”

“我们自己建立援助机构怎么样?”

“呵呵……我也想过,可是没钱啊!”

“我有一些钱,不知道够不够。”

“你有多少钱?”

“七十五万……”

“一百万都不到,什么都做不了的。”

“……英镑。”

“什么!”她瞬间坐直了身体。

“还有一些钻石,差不多价值三十五万英镑左右。”

突然,王静怡的表情变得很严肃,“你想好了吗?这可是你卖命挣来的钱。”

这个提议,确实是我突发奇想,刚才钻进脑子里的想法。但是就在我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力量进注了我的心里,那一瞬间就宛如雪花终于飘落在地上一般踏实。

“是的,我想好了。与其这样浑浑噩噩的一生,不如做一些事情……做一些能让自己安心的事情。”我将视线移向窗外,“既然这样的世界容不下我们,那就不如逆流而上,创造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出来。”

“你要把所有的钱都投进来吗?”

“即便是所有的钱,用在这样的事上,其实也并不算多吧!”

“不给自己有一点吗?”王静怡身子向前倾了一些,“你的父母怎么办呢?”

“我不打算给自己留退路。只不过是一千万人民币而已。”说这话的时候,我想起那些在我面前逝去的生命。一千万在这一条条无价的生命面前,确实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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