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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影评:《红楼梦》的心灵世界与永恒追求

作者: 麦克 | 来源:基督时报蒙作者允许登载 | 2010年12月24日 02: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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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文化史上,对世界人生真相看得最深最透的,曹雪芹应该算是其中之一。在第一回的《好了歌》与《好了歌注》中,他就指出了人世间的空虚与荒诞。

《红楼梦》第一回有一首诗《好了歌》,点出了全书的主旨: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就是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永恒的。人生的追求终究是一场空。妙玉也做过同样的总结:“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这主要是对儒家正统思想的批判与消解。

功名:对儒家仕途思想的批判与消解

金银:对物质主义思想的批判与消解

恩情:对爱情至上思想的批判与思考

儿孙:对亲情至上思想的批判与思考

曹雪芹推崇道家的逍遥思想,可又陷入难以割舍的矛盾境地。

《红楼梦》第一回还有一首重要的诗《好了歌注》: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鬃又成霜?

昨日黄土垅头送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里指出了人生无常的荒诞。富贵、金钱、情感、权势、地位,都不会持久,更不会永恒。人是客旅,是寄居的。这个世界非我家。无论做什么,只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一场空欢喜。

把 世界看淡,把人生看空,就是否认它们具有绝对价值、永恒意义,让人们不再执着之。在《红楼梦》中,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执着。贾宝玉被认为是品味最高的,他执 着于情。这在书中是着笔最多的。曹雪芹谓之“意淫”。不是专一之爱,而是撒向所及所见的一切美好女性,出于情欲,又不完全是情欲,是一种珍惜、欣赏之情。 后来的许多评论家高度评价这种情,如刘再复:“对于立人之道,曹雪芹强调的不是‘仁与义’,而是‘情与爱’。以情为人间世界立极立心,这是《红楼梦》的大思路也是哲学大思想。而最深地负载情、体现情的是青春少女,因此,儿女又是人之极,小说中的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妙玉、晴雯、鸳鸯、尤三姐等,都是人之极品,也是天地极品。天地之大美,上有星辰,下有‘女儿’。《红楼梦》正是一部重构立人之道的大书,呈现的是一部举世无双的青春人极图。”(《红楼哲学笔记悟语(1)》)但曹雪芹最后对这种情也做了批判与消解。贾宝玉对身边的女性不再动情,不再用情。“宝玉自会那和尚以后,他是欲断尘缘,一则在王夫人跟前不敢任性,已与宝钗袭人等皆不大款恰了。那些丫头不知道,还要逗他,宝玉那里看得到眼里。”他也看到了情感的虚幻性。

最后,贾宝玉随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远走,复归于青埂峰下。这表明对这个世界的批判,对另一种境界的追求。他们三人一边走,其中一人还唱到:“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游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这 一首歌与第一回中的诗正好互相呼应:“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生前身后事,倩谁记取作奇传。”曹雪芹认为这个世界是短暂的,虚幻的,荒诞 的,而另一个世界才是真实的、永恒的。这个世界只是那个世界的投影,或者说这个世界的一切是由那个世界决定的。正所谓“天外书传天外事,两番人作一番 人。”这样的两重空间观很像《约伯记》。《约伯记》中有天上的戏剧,也有地上的戏剧。天上的戏剧是:神与撒旦为约伯下注。神说:“你且伸手毁他一切所有 的,他必当面弃掉你。”(《约伯记》1:11)我们事先知道了天上的一幕,对后来约伯所经历的,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只不过约伯是当局者迷。约伯不断地质问神:这一切灾难痛苦为什么都临到他?“鉴察人的主啊,我若有罪,于你河防?为何以我当你的箭靶子,使我厌弃自己的性命?”(《约伯记》7:20)可最后他领悟到了,在奇妙伟大的神面前,人只有谦卑顺服。“我知道,你万事都能做。你的旨意不能拦阻。谁用无知的言语,使你的旨意隐藏呢。我所说的,是我不明白的。这些事太奇妙,是我不知道的。求你听我,我要说话。我问你,求你指示我。我从前风闻有你,现在亲眼看见你。因此我厌恶自己,在尘土和炉灰中懊悔。”(《约伯记》42:2-6)《约伯记》的两重空间观对西方文学有很大的影响,如但丁的名作《神曲》,实际上就是神的戏剧,而巴尔扎克的巨著《人间喜剧》更是由之引申过来。跨越时空,遥相呼应。在中国文化中,这种双重空间观还比较少,庄子那里有一些,而在曹雪芹这里,达到了极致。贾宝玉最后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与使命。《红楼梦》第119回是这样写贾宝玉最后离家情形:“‘走了,走了!不用胡闹了,完了事了!’……但见宝玉嘻天哈地,大有疯傻之状,遂从此出门走了。正是:走求名利无双地,打出樊笼第一关。”贾宝玉认识到:原来自己是要去补天的,在这个世界中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过场,或者历练。

曹雪芹和高鹗的思想是儒释道合一的。在儒家思想中,他们特别拈出一个情字。贾宝玉最后参加了科举考试,中了第七名举人。这是对情的交代,让爱他、眷恋他的亲人朋友的情感终于有个着落,不至于显得过于绝情。如他临别时对王夫人说:“母亲生我一世,我也无可报答,只有这一入场用心作了文章,好好的中个举人出来,那时太太喜欢喜欢,便是儿于一辈子的事也完了,一辈子的不好也都遮过去了。”当然,这也是对他仙人身份的一个证明,不用皓首穷经,牛刀小试,也可以获取功名,皇上还封他一个“文妙真人。”曹雪芹对完全绝情的人是否定的。比如说妙玉。妙玉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也看不起凡夫俗子,只贾宝玉例外。她认为刘姥姥用过的杯子就是脏,就该扔掉。可是她的结局很悲惨:被一伙强盗掳去,最后被杀。在第5回的判词中是这样写她的:“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在《红楼梦曲·世难容》中也这样说:“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天生成孤癖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暇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可见,曹雪芹并不称赞不谙人情只许高洁,他还是希望人从容中道,适可而止。对于情也是一样,人可以钟情重情,但不要殉情。袭人重情重义,但并没有做绝。宝 玉走后,袭人本来念宝玉对她的好,本来准备殉情。可贾家人、娘家人,包括后来的夫君蒋玉菡都对她很好,这又让她死不成了:“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 人。”她的生活后来是另一番天地。这是高鹗有意放她一条生路,想必曹雪芹也是深许的。当然,贾宝玉的最后归宿是随着一僧一道飘然而去。曹雪芹并没有把释道 严格地加以区分,这说明他并非真正地把佛教或者道家当作人生最后归宿,而是借用二者的资源来表明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或者说表达对另一个理想世界的向往。如118回中,贾宝玉说要把《庄子》、《参同契》、《五灯会元》等佛道之书“一火焚之,方为干净。”还口中微吟:“内典语中无佛性,金丹法外有仙舟。”曹雪芹一直在寻找一个更美的家乡,这其实也是每个人心底的愿望。当然,他们还不明白这更美的家乡在那里,只有圣经把它完全说清楚了:“亲爱的弟兄啊,你们是客旅,是寄居的。”(《彼得前书》2:11)“说这样话的人,是表明自己要找一个家乡。他们若想念所离开的家乡,还有可以回去的机会。他们却羡慕一个更美的家乡,就是在天上的。所以神被称为他们的神,并不以为耻。因为他已经给他们预备了一座城。”(《希伯来书》11:14-16)

基督教肯定永恒,但并不弃绝世界。这个世界虽然是短暂的,人虽然是寄居的、客旅,但人要在这个世界认认真真地生活,荣神益人,为自己预备永恒。基督教是入世 的,又是超世的。曹雪芹没有找到真正的出路,这也是每个人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无法找到的,无论他如何超凡脱俗绝顶聪明。曹雪芹一直处于儒释道三家的交织与矛 盾之中。妙玉自称是“槛外人”。她所指的槛内是荣华富贵的世俗世界,而槛外不过是与世俗世界相对的所谓独善其身一尘不染,而并非指永恒。她还没有真正思考 与领悟到永恒。贾宝玉和曹雪芹思考到了永恒。这可能是一个浸淫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真诚向道之人所能够达到的最高境界:站在永恒的门槛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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